找到大师兄已经是四天后的事情了。

    闪闪发光的河流如同绸带一般流动,杂草七歪八倒地生长在硬邦邦的土地上,没有多少叶子的树干交叉相错。大师兄坐在河边,脱下上衣,正在包扎伤口。一道手臂长的伤口从右肩连到尾椎骨,正在渗出红色。周围的天策军也在趁着有河,洗净自己脸上的血污,或者是让战马饮水。

    我与柳沧雪绕过伺机而动的狼牙营军,在夜中暗地去了降林山口。我们找到大师兄时,他正在处理自己的伤口,看见我们怔愣许久。

    柳沧雪刚从土坡上滑下去,他在下面接我。我也顺着地上的痕迹坐着滑下去,结果滑歪了,衣服被灌木扯开一道口子,整个人也刚好跟柳沧雪错过,但我身上的衣摆绊倒了柳沧雪。我倒在地上,柳沧雪趴下我身上。站岗的天策军跑过来,以为我们是敌人,都用枪指着我们。场面乱作一团,我被柳沧雪压在下面,我大声喊:“自己人……是许副将带我们来的……柳沧雪,你起来,你压得我好痛。”后面的许副将姗姗来迟,高声喊:“自己人啊!”

    大师兄走过来,惊讶道:“我的天啊,你们两个在干什么?”

    我艰难地从怀中拿出药方:“……是裴师叔托我们来的……”

    柳沧雪被扶起,他说道:“师兄,好久不见。”

    大师兄幽幽叹气:“……好久不见。”

    其他兵众见是一场误会都纷纷散去。柳沧雪扶起我,问我受伤没有,给我检查伤口,发现就是脚扭了一下。

    我们三人在土坡下坐了一会儿,大师兄拿着药方沉默着,过了许久他才说道:“可惜有瘟疫的将士已经去了不少……”

    我和柳沧雪瞬间怔住。

    大师兄继续说:“狼牙军知道我们这里的将士染上了病,也不来攻打,只等着我们命绝于此。这疫病明明是他们传来的!”他说到这个,有些愤慨,“我们哪里来的瘟疫?这里既无鼠虫,也无蚊蝇,怎么就平白无故有了疫病?!”

    我说:“那……”

    大师兄道:“其实你们不该来的,我们只剩下老弱病残,还有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,哪里守得住降林山口。我只怕牵连了你们。我们死了就算了,本就是职责,但你们……”

    我说道:“大师兄,我们还是应当来的。”我把药瓶与药方递给他,“这是师父与裴师叔制成的药丸一瓶,还有剩下几贴草药,我给许副将了。”

    大师兄收下药瓶与药方,向我们道谢后去往西南方的营地,他告诉我们那里都是残兵。

    我与柳沧雪跟在大师兄身后,发现大师兄所言不假,并且情况更加残酷。四处都能看见带伤的天策军,刚才用枪指着我们的兵士在手臂大腿上也有绷带。来巡逻站岗的兵士都带伤,我实在难以想象其他人的情况又会怎样惨烈。

    我们跟着大师兄的脚步来到残兵营,里面都是断腿断臂的兵士在地上哀嚎,一些百姓在其中帮忙止血上药。他再去隔壁帐篷,门口守着两个用白布围住半张脸的人,里面有五个人,都是染了疫病隔离在这里的。

    我们三人一同进去,分别将药喂进他们嘴中。大师兄道,“希望能快些好起来吧。”

    这里几乎没有完好无损的人,都是带伤上阵。他们也不敢带着百姓离开这里,因为降林山后又是另一座城池,等不到援兵来的话,背后的城池只怕会沦陷。以及降林山上还有狼牙军的巡卫,我与柳沧雪来时看见了。

    似乎形成了包围之势,大师兄退无可退。

    彼时已经天黑,秋风瑟瑟,卷起落叶。大师兄坐在火堆边,他说:“你们这是羊入虎口了。今夜趁着夜色赶快离开吧,我只怕你们受了伤,我死后师父会在地下骂我,连你的杨钰师父也会在地上骂我。”

    柳沧雪有意无意地把手腕上的玉佩显摆给大师兄看,可惜大师兄完全没接收到信号。柳沧雪只好说:“不是书离的杨钰师父,也是我的杨钰师父。她还给我新衣服和药了,还送了我一个平安佩。”说及此处,柳沧雪的神色嘚瑟起来。

    大师兄唏嘘道:“杨钰……她这人凶死了。我以前见过她一次,像是要把我吃了一样。所以我认为她只是心疼书离,完全跟你没关系。”